忱晦子

我愿醉后复醒,当庐仍是你。

【魔道】【忘羡】误 part4

【我真的只是忘了lof!我没有拖一年半的稿qwq】
【汪叽视角 微微微微虐(⁎⁍̴̛ᴗ⁍̴̛⁎)信我啊】




愈往林间去,目及处幽幽曲径的轮廓便愈发迷茫了。待拨开一道水色的缭绕晨雾,前路却被无尽无穷的树木所阻,再辨不清方向。

这边。蓝忘机侧身从错落的林木间疾步穿过,带起裹挟在衣袍中的风声和足下枯叶的簌簌轻响。末了,还不忘抬手拂去落在衣上发间的片片碎雪。

脚边忽然蹿出一只黑兔。不知为何,黑兔的耳朵上竟缠了一缕飘飞的红线。蓝忘机微微俯身,那兔子却往旁侧一蹦,避开他的动作,复而逃向林深处,再无踪迹。

蓝忘机的指尖和思绪一同呆滞在半空。良久,他终是收回目光,继续前行。

雨又起,穿林打叶,拂上他的衣襟。在蓝忘机听来,这声音恰似记忆深处谁人缓缓而落的笛音,使他在浮世万千中偏生能一睹那人的行踪。

林深处万籁俱寂,惟有自那人指尖翩然流泻的笛音,指引着谁的心神。

他把魏婴藏在这里。


魏无羡的坟和碑立在云深不知处后山的至隐蔽处。坟中并未葬着魏无羡的尸骨,却葬了蓝忘机的太多念想。

蓝忘机将手中包裹置于一旁,又朝着那块碑走近几步,竟施施然跪了下来。

他怔怔望着碑上刻字,忽而伸手似欲抚上那“魏婴”二字,将字的一笔一划和他的一颦一笑都细细描摹在心,却在指尖刚触及墓碑时猛然收回。

似是触到了自己内心的灼热。

仿佛想起了什么,不多时,这份灼热又渐渐冷却下来。

雨中裹挟了些微雪花,落在蓝忘机的鬓边,如何也抹不去了。

已是早春,天气尚寒,却不比他心寒。


思索再三,蓝忘机终是将手指渐渐攀上了碑的棱角,轻轻摩挲二三,恍惚间思绪又回到血洗不夜天之时,他犹疑着用手抚上魏婴的面颊,食指无意间划过魏婴唇角的情景。

“……我在。”蓝忘机不甚熟稔地勾了勾嘴角。

“滚。”

“……魏婴?”


眼前的形势已容不得他多想。身前是数位蓝家长辈,身着是清一色雅正非常的蓝家校服,却都抱琴握剑,神色中满是正义凛然。

蓝忘机第一次发觉,所谓的正义竟这般令人恶心。

他曾与同门师祖刀戟相向,任凭身上流的血在滂沱大雨中浸透了衣裳。朔风如刃,迎面划过脸上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,竟是生疼。持剑又是一跃,避开身前数尺剑锋寒芒,他侧过脸看了看身后,倚在洞壁的魏婴似在喃喃着什么,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。

“……魏婴。”他出声唤。

“是我没能护你周全……”

那个含光君,第一次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光,自甘投身于黑暗和阴霾。


再回到静室时,蓝忘机的身上多了三十道鞭痕和一个狰狞无比的烙印。

从那以后,他开始刻碑,开始藏酒,开始喂兔子,开始日日夜夜弹问灵。

他是个痴妄之人。

世人眼中的蓝二公子却仍是一副神思淡然而侠客心肠的样子,与从前无异。

蓝家小辈们眼中的含光君也从来严肃至极,哪怕一点点小动作也会罚他们倒立着抄几十遍家训。

他再没在人前提过魏婴二字。

他能为了那人弃了道义叛了师门与世人分道扬镳,也能为了那人敛了情愫断了牵挂同那人再无相干。

可他终究骗不过自己。


蓝忘机拾了柴生了火,打开包裹,从中取出一沓泛黄染墨的生纸,一张张细细看了许久,才将它们尽数投进火堆。

印了赤符的纸钱,每一张背面都写了“魏婴”二字——每每悬笔,笔下有如千斤,蓝忘机存在心头的千百情话,到底只能梗在心头。

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面,摇曳了周围的空气。有风乍起,烧得焦黑的纸屑如火蝶般翩跹而舞,火星噼啪四溢。热浪扑面,蓝忘机的眼前忽然朦胧一片。

他闭上眼,脑海中又浮现出魏婴的眉目。

天边是裹了苍凉雾气的巍峨远山,最近的峰巅上坐了个玄衣黑袍的少年,少年腰间别了一柄红绳缠绕的墨色长笛。

黄沙浊酒,白骨乱葬,只听得魏婴的叹息。

“怕是再也护不了你们了……终究也无人会再来护我……”魏婴稍一仰头,将碗中酒一饮而尽,又把腰间笛取下,随手撂在一边。

“我护你。”蓝忘机伸手去怕魏婴的肩,触到的却只有虚无。

“终究也不会有人能理解我……”魏婴轻笑两声,在他听来倒像是叹息。

“……”蓝忘机欲言又止。他猛然发觉,自己也不能说是完全理解了魏婴的所作所为。

或许所谓的温家余孽并无足以致自身于死地的过失,或许魏婴选择的被仙门所不齿的第九条道并无甚不妥,或许……

蓝忘机脑中闪过蓝思追那总爱闯祸却又惹人喜爱的身影。

或许魏婴所坚持的道义并没有错。

可有过那段经历,他对岐山温氏的仇恨比起世人是有增无减;自幼时起便在仙门八道之中周旋,他对魏婴所修习的御尸之术自然颇有成见。

或许世人所奉行的道义也无可厚非……

蓝忘机恍然明白了什么。

也许世上本没有绝对正确的道义供世人去追寻。

而他所追寻的道义,便是魏婴的道义,哪怕为仙门世家所诟病,与同门师长相反目,遭到世俗之见的制裁,亦不会更改。

也不过是陪魏婴上鬼门关走一遭。

他曾以为,诛邪济困匡扶正义便是真正的道义,为人雅正便是自己所有的追求。

而魏婴教会了他太多太多。

他曾被头上的抹额束缚了一切心迹。

而魏婴助他解开了心结。

……但魏婴定是不会想再与自己为伴了。他对自己应是是恨之入骨罢……

“……我送你回去。”三年前的那天,蓝忘机用袖拭去了脸上的血迹,转过头对身后的魏婴如是说。

“滚。”魏婴的眼中尽是决绝。

也罢,无论如何……他等他回来。

哪怕要等上一辈子。

浊酒入喉,醉里忘忧。魏婴仰面倒在地上,忽然笑得猖狂。蓝忘机看见他胸口的烙印。

他知道魏婴身上的伤有多疼,却不知魏婴心上的伤有多疼。

他骤然心疼。

蓝忘机走上山巅,与那人相对而坐,摘下抹额放于陈情旁边。凉风四起,不知为何,抹额与陈情悄然相缠。

他的抹额只被那人摘下来过。

……这辈子也只为那一人而摘。

山风缱绻,似是吹散了魏婴的几分醉意。他缓缓坐起,又出神望得很远很远。那是云梦的方向。酒气上头,他不自觉地轻哼起什么。

竟是当年蓝忘机为他作的曲。

哼至最末,魏婴心神渐乱,神色亦愈发癫狂,倒是断断续续地唱起了自己即兴填的词。蓝忘机依稀听得最后一句——

“……无甚未无羡,忘何难忘机……”

唱罢,魏婴缓缓转头,看向自己的方位,醉眼中盈满笑意。


蓝忘机睁开眼。天际泛白。

雨歇处苔痕渐深。火已烧尽,余烬为风吹落的竹叶所掩,更添了几分萧条,只溢散出一丝一缕青黑的烟。

他时常会怀疑,会否自己的心也被一起烧了去,最终化作一捧灰烬。

蓝忘机起身,自包裹中拿了酒坛。

“……魏婴。”他取出酒盏,满斟一杯,放在碑前。

“我知道你恨我,但你总不至于恨我这天子笑罢。”

眼前浮现出初遇之时,那个坐在云深不知处的墙头上抱着酒坛晃着双腿,满脸稚气未脱而一身傲骨未敛的少年含笑望着他的模样。

“我又如何不知,天下名门望族偌大的地界都关不住你,我这小小一方碑又怎能把你困住?你定是又去哪里寻欢作乐了罢……”

“无妨。你还在……就好了。”

“魏婴,喝酒么?”蓝忘机端起酒盏,轻抿一口。

有风穿林。青叶上的霜露一时间全都落下来,结起一方水雾。

指尖轻翻,余音绕弦。蓝忘机取了琴,弹的却不是问灵。

或许在他无从听见的地方,有人正用笛音与他相和。

愈弹,他便愈是明了。

泠泠琴音萦绕耳畔,蓝忘机忽然想通了。
他曾听兄长对围坐成团的蓝家小辈们笑着解释过,梦皆相反。

梦皆相反……

“……无甚未无羡,忘何难忘机?”

自己最后仍是失去了魏婴,正如魏婴早已忘了自己罢……

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。


【全文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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